文:时舞
早上六点,宫城的道路上还只有乌鸦荒凉的叫声。金色的晨曦染红了空气中的薄雾,也驱散了黑夜带来的凉意。泽村伸了个懒腰,他的夜班结束了。打开手机,上面显示的日期让他怔了一怔,同时又露出了怀念的微笑。这样的早晨让他想起总能在六点的上学路的尽头看到的那两个学弟,也是如此在晨曦中被晒红了脸颊,等待他打开体育馆的大门。
让他的青春有了更夺目色彩的那两个学弟,现在也已经长大成人,如他期待的一样,站上了世界的顶端。
意大利和巴西,现在应该还是晚上吧。泽村思考着时差,不过无论如何,身在宫城的自己,应该比他们都更早地迎接到“今天”的日出。
他看向了东面,太阳升起的地方,从有两只乌鸦正巧从那个方向飞来,仿佛太阳的使者,黑色的羽毛上洒满了金光。
泽村慌忙举起手中的手机,试图拍下这个瞬间。
“今天是个不错的日子。”
菅原也起床了。小学教师的一天开始得总是很早,让他在年近30也依然能保持健康的作息。轻快地哼着歌开始做出门的准备,菅原瞥了一眼墙上的日历,今天的日期早已被他画上了红圈,不是谁的生日,更不是什么节日,只是喜欢搞怪的他擅自决定的、超绝适合他所疼爱的两个学弟的日子。(并且把这个想法散播给了周围的熟人)
“今天也不能输给那些小兔崽子们!”
菅原的兴致高昂了起来。
他疼爱的学弟已如当时约定的一样,站上了同一个舞台、各自飞向了遥远的国度,成了大名人。但对菅原来说,他们不仅是学弟,也是他这个小学老师最初的“学生”。
田中家的早晨开始得比四周的邻里都早。都是从事运动相关工作的夫妇每天早上都会一起晨跑。
“今天有点想多跑几圈的心情。”太太蹲下身子做着拉伸,毫不在意修长的大腿上累累的伤痕。
“我也是!那两个小子打架的样子简直就像是昨天的事一样。”
“还有输给青城之后在体育馆里又跑又叫。”
“那是什么?我第一次听你说!”
“你也没说过你和菅原偷偷放他们进体育馆练习的事哦。”
“你知道——?”
已经做完了拉伸的洁子没有回答,只是笑着,一蹬腿就跑了出去。
高中的时候也是,看着那两个人,就会不由自主地想要奔跑起来。
缘下起床后的第一件事,就是打开体育新闻。虽然工作后他已经不怎么有空打排球了,但作为观众的热情丝毫不曾减退。他在国外的联赛也有两个关注的选手,昨天半夜进行的欧锦赛上就有其中一个的比赛。
因为是在国外联赛服役的日本国手,因此这边的体育新闻在赛后立刻刊登了比赛结果和详细的报道,还附有视频切片。
看到昔日被自己按着脑袋学英语的学弟现在正和来自世界各地的队友们顺畅地交流,缘下不禁有些感动。
没错,不仅是他关注的选手,也是曾经让他见过排球场上不一样的风景、同时让他头疼不已的学弟。
而且,他的工作也并不是和排球完全无关。
“日向也快要美洲联赛了吧。”看到视频里20号球员的身影,缘下很难不想起他关注的另一个选手兼学弟的名字。同时成为他学弟的这两个人不管是在球场上还是球场外,都像是连体的一样,就算分隔在地球的两端,也一定会看到一个就想到另一个。
高中时日向为了追逐影山而略显急躁的样子,现在也时不时会在他的患者身上看到。
“优秀的跳跃要从良好的助跑开始。”
他们的比赛视频,午休的时候也拿给他的患者看看吧。
山口是一个喜欢睡懒觉的人。不管是初中还是高中,社团的集训他都是需要最后被人叫醒的那个。就算是高三当上了队长,也都是由同年级的日向和影山在晨跑回来后把自己叫醒的。
高中毕业后,这个任务不知为何就落到了依旧在职业队打排球、每天都要早起训练的月岛头上。
“今天阿月起得特别早呢。”
和另外两个单细胞队友不同,月岛从有手机起,就习惯醒来后先看会手机再起床。而今天叫山口起床的时间,明显比平时早了。
“看到今天的日期,就心烦得要命。”
“不是挺好的日期吗?”
“笨蛋变成双倍了,哪里好了?”
山口听了喀喀直笑,阿月对影山和日向的嫌弃态度现在也非常露骨,当然,他也不是不能理解。不知是不是在国外待久了,那两个笨蛋在他们面前比高中时更明目张胆了。上个月奥运结束后,他们五个人在老家聚过一次,那两个笨蛋从坐下开始距离就贴得要命,喝到后来竟然直接吻上了。阿月当时眼镜都快碎掉的样子他还历历在目。
不过对山口来说,虽然多少也有点嫌弃他们惹怒月岛的笨蛋部分,但那两个人不仅是伙伴,也是好友。尤其是日向,高中时每年元旦和日向去神社,都能听到日向念叨要快点打败影山。毕业后他目送着日向踏上旅途,又去机场接晒得黝黑的日向回来,然后看着日向在V联赛一点点出名,终于去年天照日本出了属于日向的10号T恤,不管在哪里,都是陈列在属于影山的9号T恤旁边。
所以今天的日期,山口觉得是个挺好的日子。
“但是现在的我也跟不上阿月的速度了啊。”
“我又不是那两个呆子,慢慢跑就好了,一起来吧。”
自从高三的春高结束后,就没再和阿月一起跑步过了。他知道,自己的这位青梅竹马今天心里有的并不止是心烦。
不过他要是围着影山的周边毛巾、穿着日向的周边队服去,不知道阿月会不会生气呢?
谷地仁花今天也存活在生死边缘。
她本不该这么早醒来的。昨天半夜在改完稿子发出去之后,她就睡进了放在办公室的睡袋里,直到刚才对面大楼的幕墙玻璃反射了阳光,照在了她的脸上。
迷迷糊糊中,她打开手机看了一眼。
“今天是影山和日向的日子呢。”
迷迷糊糊中,她打开了手机里的聊天软件,把这句话发在了那个五人群组里。
人类当前的文明中,不会再有第二个这样的日子了。20与21,9与10。月份只排到12个月,年份已经走过了两千多年。所以这一天能被他们遇到,已经是一种奇迹了,还是在东京奥运之后。
缩在睡袋之中,谷地这样想着,不禁心潮澎湃起来。
她从很久以前起就有这样的想法,日向和影山,她的这两位友人之间,就像有什么类似于命运的东西在牵引彼此一样,难以用语言解释。就像刀和叉、时针和分针,其中的关系和渊源以自己的水平是无法描述的,不可知、无法言说的高次元世界。
等下,时针和分针。
谷地猛然从睡袋中睁开眼睛。
“完蛋了。”
她脸色煞白。
“罗马现在应该还是半夜吧,要是吵醒了影山怎么办。运动选手最重要的睡眠被我打扰了,要是今天影山发挥不好我——我岂不是罪该万死!?要是因此他今年没法和日向在世俱杯碰到……日向,对不起!!!”
对,赶紧,撤回,在被本人看到之前。
挣扎着从睡袋中伸出睡得有些僵硬的手,抓住了前方还亮着的手机。
“首先,我决不能死在这里。”
谷地仁花坚定地对自己说。
日出继续向西前行。
东京的午后,Koduken开始了直播。他今天直播的是一个排球游戏,因为起床后突然想起了自己远在国外的好友。此刻的波兰也终于迎来了清晨,走出公寓开始晨跑的牛岛想到了高中时让自己愤怒和不服的9号10号,不禁哑然失笑。现如今他们是一同挑战世界的9号10号,也是会在世俱杯一决胜负的20号和21号。
早晨同时也降临在了罗马。
影山醒得比往常都早,他坐起身,想要按掉还未响起的闹铃,看到了床头有些奇异的景象。
20 21 9 10 2021/9/10
闹钟边上摆放着的那些玩偶和闹钟上罗列着的数字形成了连续成两串的2021910。
玩偶是上一次日向来的时候说着“想我的时候就看看我的玩偶”强行放在这里的。穿着20号球衣阿德郎,穿着21号球衣的黑狼助,还有穿着9号和10号球衣的天照鸦。日向回去之后影山也没把它们收掉,就这样一直并排着放在他的床头。
“一点都不像。”
影山拿起那只黑狼助,捏了捏呆呆的狼脸,手指忍不住在胸口的21号上摩挲着,胶印上去的数字和其他地方的质感不太一样,让他停不下手。
“21”也是现在日向正背负着的数字。
不管是哪项运动,运动员都不太会改变自己的背号。
影山第一次被国家队召集时,得到的球衣就是20号。本就对号码不执著的他,对年纪最小的自己拿到按顺序排在最后的号码也无多怨言。因此正式加入阿德勒时,也顺其自然地穿上了和国家队相同的20号球衣。
去年日向被国家队召集的时候,云雀田监督问大家想要什么背号,这次他毫不犹豫地填下了9号。
他并没有特别喜欢9这个数字。
学生时期的背号基本是按班级学号排的。刚进乌野时他是9号,只是因为自己是1班,前面的学长又是8个人,纯粹的偶然。身边3班的日向拿到了和仰慕的小巨人相同的10号,开心不已。
是命运,又不是命运。
就像他们总被说是天才,但又不仅是天才。
命运带给他们的,只有这个最初的“9”和“10”而已。
高二的时候影山是6号,日向是7号。
高三影山成了副队长,接过了昔日前辈二传手的2号球衣,按照顺序的话日向本应是3,但却选择了5号。第一次穿上新球衣站在一起的时候,谷地看着他们激动地说,“2和5看上去好像背靠背一样!”
谷地同学的这种地方总是很厉害,让日向瞬间涨红了脸,就像进乌野的第一天见到清水学姐时一样,红得像个熟透的番茄,头顶冒着蒸汽。他则看着这样的日向,觉得心里痒痒的。
要说的话,5号的日向绝对比10号的日向水平要高得多,也更有名气。但日向终于拿到背负着日之丸的队服时,选择的却是10号。
影山撇撇嘴,这一点都不意外。
因为对他们来说最特殊的还是9和10。他们约定要站在同一个舞台上时所背负的号码,也是让他们不再身陷孤独的号码。
所以他一度以为日向加入黑狼时就会选10号,结果登在黑狼主页上的却是21,明明10号是空着的。
“搞不懂。”
影山放下黑狼助的玩偶,抓起了一旁10号的天照鸦,使劲地捏了捏乌鸦脸,就像捏本人的脸颊一样。
等罗马的太阳把思念晒到焦灼时,圣保罗的晨曦终于照进了沉眠的人的梦里。
影山结束了上午的训练,从更衣室的柜子里拿出手机,选中了那个总是待在最顶端的头像。
数声之后,对方接受了应答。
“喂,起床了,呆子。”
“这边现在还没到6点哦,影山同学。”
他很清楚,这不是日向刚睡醒时的声音。如果把日向从睡梦中叫醒的话——虽然日向总是醒得比他早,这样的机会并不多——声音是更加地慵懒、粘稠,舌尖带着甜味。
“你醒着的吧。”
“是——是——被发现了。”
一边说着,语音通话被切换成了视频。
屏幕里的日向还坐在床上,毛茸茸的短发胡乱地翘着,手里抱着平时一直放在房间里的那颗排球,一下没一下地转着。
“什么时候醒的?”
“也就几分钟前……”
“睡得不好吗?”
“没有,”电话那头的日向摇了摇脑袋。
他不会说出自己做了打影山的托球的梦。
对现在身穿的21号球衣并没有不满,也没有打算跑去和影山同一个俱乐部打球,但是——
看了影山的比赛,就会想要打影山的托球,前不久刚作为队友一起比赛过就更加如此,手心仿佛还残留有接触到球那瞬间的手感,还有一点,真的就只有一点,想念被恋人修长有力的手指抚过的感觉。
“你昨天的比赛,又是讨人厌的二次攻击和推球。”
“我有的又不止是二次攻击和推球。”影山立刻反驳道,“正好,有话想问你。”
“什么?”
“为什么是21号?”
他知道日向的生日是21号,但这家伙并不是自恋到会拿生日当背号的男人。也没有听说过喜欢哪个背号是21号的球员。
“嗯?”电话里的日向似乎没理解他的问题,眨了眨眼睛看着他。
可恶,好可爱。
“你进黑狼时的背号,为什么要选21?”
“为什么突然问这个?”
“突然想到而已。”
“嗯……你不要笑哦。”
“我什么时候笑过你了。”
日向挠了挠头。如果是刚进黑狼的时候被影山这么问,他大概打死也不会说。不过现在的话,已经没关系了。
“因为影山的20号,是沿用了你当时在国家队的背号吧。”
“是啊,怎么了?”
“所以,如果我那时候也能一起被选中的话,就是21号了。”
“那是不可能的吧。”
“我知道!!!!所以我就想想!!!不行吗??”
日向忍不住叹了口气,25岁的影山虽然成熟了不少,但依然时不时会冒出一句多余的话戳他的肺管子。不过他现在也已经是天照日本的日向翔阳了,所以伤害性不算太强。
即使回话没怎么经过大脑,影山还是立刻理解了日向选择21号的理由。
就像他其实知道以前日向为什么不是黑狼的10号,自己也不是天照日本的9号一样。
没有日向的话,天照日本的9号就没有意义。如果影山不是9号的话,10号的队服就没有意义。
“喂,日向。”
今天大概是有点特别的日子。
所以我们都醒得比平时早,想要快一点迎来这一天。
也可能是早上床头的奇异景象,让他自己也落入了奇异的心境。
“我想见你。”
“哎?哎哎?”
屏幕里的日向瞪大了眼睛,手上转球的动作也停了下来,那颗排球被紧紧地抱在怀里,近乎变形。
影山大概能猜到,日向接下来会说“影山先生这么想我吗?”,所以自己准备反驳他的“啰嗦,不行吗。”也已经停在了嘴边。
“……我也想见你。”
果然今天是有点特别的日子吧。
欧锦赛、美洲杯、各自国家的联赛,还有跨越大洲的距离,并不是那么简单就见得到。只要还背负着这些数字,他们就无法轻易相见。因为他们怀抱着的,既是彼此,又是比彼此更为重要的东西。
所以也不会轻易地述说想念。
但是同时,能把他们联系在一起的,也不再仅仅是这些数字了。即使将来的某一天脱去球衣,也还有其他的关系让他们的无名指相缠在一起。
“欧锦赛结束了我就过去。”
不需要特别的约定,他们相见的时间和地点都写在FIVB的赛程表里。
六点的晨曦终于也照到了和圣保罗同一时区的阿根廷。及川在按掉手机闹铃的同时,留意到了屏幕上的4个数字。
即是日期,又是别的东西。
20也好,21也好,9和10,这四个数字对他来说全都是要打倒的敌人。
好吧,同时也是又麻烦又不可爱的后辈。
初中时仰望着他要学发球的飞雄和在巴西偶遇时可怜巴巴接受他请客的翔阳重叠在了一起,还有在赛场上输给自己时相拥的后背,和战胜自己时悦动的身影。
……以及莫名其妙向自己述说单相思烦恼的飞雄和在南美相聚时喝多了抱着自己碎碎念好想影山的翔阳。
及川忍不住抽了抽嘴角,露出了不悦的神情。
“今天可真是个烦人的日子。😜”
还有在他们不知道的地方,加锁的推特、不知名的国外网站,从日本一路往西绕地球一圈到夏威夷,陌生的语言交织出的信息流让“KGHNの日”这个词如海浪般在地球上空卷过。
因为今天是在时间的长河中绝无仅有的、属于他们的一天。
※日本的教师节是10月5日。
※文中关于美洲联赛的时间没有实际考证过。
※最后用了“KGHNの日”是因为按照日本的习惯,真人CP要用暗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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